阿凡达2水之道值得看吗
#实力影评团#
1.
看詹姆斯·卡梅隆的《阿凡达2》,就像看诺兰的《信条》。
在技术上,两者都有开创之举。
在钳形行动中,过去的你和未来的你抵达同一个时间点。在这一刻,诺兰以影像为工具,做出了一个仅存在于理论中的时间倒流的实验。
卡梅隆是将现代电影技术中并不鲜见的动作捕捉、水下摄影、3D等技术,调校到最大阈值,不但拍摄出了只存在于文字中的那句话,而且真正地将人扔进了那句话里,那就是世界尽头与隐秘仙境。
在电影层面,两者又都被技术的金苹果所惑,忽略了观众观看一部电影的基本需求。
诺兰是靠一个石破天惊的概念硬撑起了整部电影。
电影是以故事为载体去阐述一个思想,讲述一种情感。思想和情感都不是概念必然的分泌物,甚至失去了思想和情感,概念有多惊人,最后就有多令人厌烦。
毕竟科学道理距人太远,太像是徒有其表的虚张声势。
技术亦如是。
2.
《阿凡达2》也陷入了技术的深渊。
技术是惊人的,洛阿克进入图鲲体内时,洛阿克的蓝和图鲲口腔内的黑暗竟然层次分明。岛礁族跃入海底时,如海洋生物一样丰富的声音在耳边荡漾。
可技术再惊人也只是感官刺激,《阿凡达2》最大的问题是,主创们得意的技术并不是观影的第一需求。
比如《泰坦尼克号》。
技术令我们震惊于一艘号称永不沉没的巨轮撞上一座冰山的奇观,但最终震撼我们的是,随着巨轮沉没,两位主人公的爱情之舟才正式启航。
沉没了的泰坦尼克号与永不沉没的爱情之船发生了电影关系,技术本体最终成为了艺术的喻体。
《阿凡达2》的技术最终还是技术,没能完成这一转变的结果就是,只有震惊,没有震撼。
震惊是视觉暴力,震撼是灵魂经久不息的回响。
技术是必须,但观众有权力不关心技术层面是怎么制作的,只关心技术做成了什么。
《阿凡达2》执着于画面,却也失之于画面,技术上的创新并没有带来画面观看上的新鲜感。
开始的森林部分,已经在第一部领略过了。在这样一部视觉暴力美学作品面前,似曾相识即是罪。
卡梅隆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带领观众迅速进入到水的部分。
可惜在这一部分里,伟大的詹姆斯·卡梅隆不但重复了别人,也重复了自己,比如《少年Pi的奇幻漂流》,比如《泰坦尼克号》。
3.
在叙事层面,《阿凡达2》用最复杂的方法讲述了一个最简单的故事,用最新的技术拍摄了一部老套的电影。
画面前所未有的立体,电影里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扁平。
甚至横陈了一些基本问题。
比如混乱。岛礁人的作用,在大张旗鼓地渲染过后,又被悄无声息地无视了,就连最后的大战也没有获得上场的机会。
比如阿凡达这一片名,来自于梵语,意思为分身。
在第一部里,阿凡达是一个动词,身体残疾的杰克获得分身后,在潘多拉星球上自由奔跑,是影片最令人激动的画面之一。到了第二部,阿凡达成了一个名词,更像是一个种族,而不是一种方法。
人类与纳美人的关系不再是来自于两个星球的两个种族所代表的两个文明的冲突,而是一场睚眦必报的私人恩怨。
在《阿凡达2》里,只有恩怨,没有真正的悲剧性,因为从来就没有表现出人物真正两难的挣扎与事件非此不可的孤注一掷。
所以当蜘蛛目睹丧子之痛的妮特丽对和他一样的人大开杀戒时,露出一丝恐惧和迷惘,成为这部电影为数不多的动人时刻。
这一刻的震撼比那些美轮美奂的风光更为悠长,因为人心的黑暗无穷无尽。
4.
在主题意义失守。
再瑰丽的画面,再神奇的生物,再浩瀚的水域,最后都落得了炫技之嫌。
卡梅隆再造一个文明的努力,最终消解于每一个文明都无法避免的冗长、无趣而又司空见惯的日常里,如拒绝,如融入,如成长,如人一旦当了父母就不好玩了的陈词滥调中。
詹姆斯·卡梅隆在塑造一个文明,但忘记了一个文明最大的魅力来自于对某种信仰的生死坚守。
具体到影片里就是,塑造一个文明就不可能回避这个文明生态意义上的庸常,生物与生物的冲突,物种与物种的磨合,日常与日常的消磨。
卡梅隆没能为他所描述的那个文明提炼出一个闪光点,整个大气层的电流汇集在避雷针尖端的那一刻并没有出现。
技术的火花没能迸发出星辰一样的光芒,那些庸常最终还是那些庸常。它们如此合理,细碎,又必须如此煞有介事,所以又显得如此无聊和寡淡,
只有在互相以对方的孩子为人质的刹那,《阿凡达2》才露出一部伟大作品才有的思辨的锋芒。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现代电影技术应用指南。
5.
电影是一个恢弘的形式和一个与之相匹配的宏大的内容间的轰鸣,尺寸上的失衡,本质上是一种创作信念上的顾此失彼。
没有人物,只看到技术的仿生产品。
没有故事,有的只是信息的涂鸦。
没有漫长铺垫的核心矛盾,也就没有电光火石间的迸发。
那些真金白银打造出来的画面,就那么松散地随意堆砌,到处是漏洞与缝隙,开始时以为会是鬼斧神工的空响,很快就成了一种噪音,一种暴力。
阿凡达首先得是人的阿凡达。
这世界上,有人才有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