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球崛起3终极之战》史诗渐 乏力,豹尾续传奇
若用吾辈熟稔的东方美学来看,《猩球崛起3:终极之战》最富神韵的一段是凯撒为报妻儿被杀之仇,执意单枪匹马独闯龙潭虎穴找人类上校拼命。而后被三员大将赶上,大猩猩卢卡献策:「士兵们的营地总是迁移不定,我的卫兵们知道营地的位置,让我跟你去吧。」倭黑猩猩火箭恳求:「你需要我的帮助,拜托了,我知道失去儿子的感受。」但凯撒坚决不从:「我可能回不来了。」红毛猩猩莫里斯随即回应:「所以我们才要一起去,好让你可以回来。」短短几句对话,展现出猿族之间感人肺腑的兄弟情。一行四猿策马奔驰在景色壮丽的雪原林海与金色海滩,颇有剑客豪侠征战江湖的味道。
这一幕似乎可以看作是本片的缩影,整部电影的主线简言之就是凯撒正面硬刚上校。都说「猩球崛起」三部曲一部不如一部,从视野和格局上来看此话不假,三部影片的史诗意味在不断缩小。第一部中凯撒的那一声「No」振聋发聩,不亚于创世奇迹;第二部中凯撒被科巴夺权,上演了一出「王者归来」,并昭示了人类和猿类不可避免的决战;到了这一部,格局进一步变小,成为了「复仇」加「越狱」的戏码,与第一部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事物总有两面性,伴随着史诗意味的缩小,整个系列的传奇意味却在扩大,凯撒身上的「猿性」被不断发掘,角色的塑造愈趋丰满。如果说第一部是凯撒的觉醒、第二部是他的尝试、第三部则是他的自省。在前两部中都有凯撒怀念或追忆其抚养者威尔·罗德曼博士的场景。到了第三部,罗德曼博士的形象不再出现,一方面是影片不拘泥于某个与凯撒有联系的个体的命运,更突出末世的现实主义,另一方面更加集中在凯撒内心的冲突上,如何达成自身的和解,使得「猿性」光辉再度升华。
在观看「猩球崛起」系列或者说再加上老版的「人猿星球」系列时,我经常会思考一个问题——作为一个人类观众,为什么反而会在心理层面更偏向凯撒和猿类?事实上,这就是这一系列着力建立的主旨之一,猿类虽不是人类,但要比人类更具人性。凯撒便是代表性的角色。他是英雄,也就必有其悲剧性的一面。他的悲剧在于从小被人类家庭抚养长大,与人类建立了彼此信任的关系,而到了灵长类收容所后又肩负起启蒙猿族、引导革命的使命。正因为经历过两个族群不同的生活状态,使他能更全面地看待猿类与人类的关系,但也导致了他的矛盾,一边要为猿类崛起着想,一边又要兼顾与人类和平共处。这与科巴单方面的仇视人类有着本质区别。
与之相反,系列中人类的人性却在逐步倒退。第一部中的罗德曼博士是善良的代表,第二部中的马尔科姆也在寻求和平共存之道。而在这部里,人类不仅一点点丧失了语言能力,甚至大反派连名字都没有,只是被叫作「上校」而已。这个意象同弗朗西斯·科波拉的《现代启示录》何其相似,这边的「上校」就是那边的「科茨上校」,这边凯撒目睹了上校的自杀,相当于那边的科茨上校借威拉德之手完成了渴望已久的死亡。那么,是否凯撒,或者以后的某一猿族首领,也会面对与上校同样的绝望命运呢?《现代启示录》中的威拉德选择登船离去,而我们的凯撒则以心满意足、溘然长逝的方式将疑问留给了观众。
古人写文章讲究「凤头猪肚豹尾」,虽然《猩球崛起3:终极之战》不乏瑕疵,比如猿族越狱的过程显得相当儿戏,经不起推敲,不过最后的二三十分钟可称「豹尾」,为整个系列完成了一个相对完美的收官。原本用来治疗老年痴呆的药物,没想到居然成了致死的猿流感,灭绝了地球上90%的人口,剩下的人也慢慢变哑变傻。退守一隅的人类军队破釜沉舟、困兽犹斗,试图消灭猿族,不料却在胜利的当口遭遇雪崩全军覆没。这个系列从嘲讽野心膨胀、作茧自缚,到慨叹人算不如天算,道尽了人类灭亡的宿命。
纵观「猩球崛起」三部曲,一定程度上继承了老版「人猿星球」系列的哲学内核,亦即人退化为猿、猿进化为人,人性与猿性不断趋同。但不同之处在于老版将人类灭亡笼统地归咎于核爆,而新版没有简单复制老版的框架,采用的是更加时髦的「病毒」,并以更加现实主义的手法细致交代了人类与猿类的更迭。同时,如今的科幻电影往往更注重人性的剖析,而非末日世界的展现。「猩球崛起」三部曲亦是如此,把人本主义套用在了猩猩身上,将以凯撒为代表的猿类刻画得极具深度。
当然,最后的最后,还是不能忘了安迪·瑟金斯和动作捕捉技术,两者相互成就了对方。「猩球崛起」三部曲见证了动作捕捉技术在这十多年的发展历程,没有细腻复杂的脸部捕捉,也就不存在猩猩身上的人本主义,甚至到了第三部,连安迪演到情绪激动时眼睛里的血丝都纤毫毕现地记录到了凯撒的眼中。而安迪对角色的驾驭能力和敬业精神也值得我们脱帽敬礼,从没有一个人能像他这样,将一个虚拟角色演绎得这么到位。可以这么说,「凯撒」,是近些年来科幻作品中最富魅力的角色,也是演技和科技最伟大的结晶。